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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薩蔣揚欽哲仁波切 著

第二節 出離與虔誠


雖然我們可能相信空性見是正確的,也非常相信慈悲、寬容、佈施等行為的美德,但是我們可能仍然處於思索的階段,還沒有把任何理論應用到日常生活中。有時候我們可能心血來潮想要修行,不再只是閱讀而已,但是雖然沒有東西阻礙你,你還是修不下去——這是「自我」因你偶然瞥見實相,並且生起修行的心而面臨威脅,所以它便用多生的習性障礙你和攻擊你。


如果你打算在下午靜坐修慈悲,到了那個時候,又有某種娛樂向你招手,於是你決定把修行延到晚上。到了晚上,你又發現有個非看不可的電視節目,或者突然發現櫃子太亂了須要整理等等——一旦你決定開始修行,就會有各種藉口出現。


即使在理智上,你知道修行慈悲可能是你自由時間裡所能做的最好的事,但是你仍然無法修行——因為你是習性的奴隸,你缺乏決心;只在理論上瞭解慈悲的利益,而對看電視和購物的樂趣卻有實際的體驗。


就如同你花了一段時間才培養出這些習慣,你也必須開始逐漸地去修行,譬如從一天修一分鍾慈悲開始,直到你體會到慈悲的功德和利益;經過一陣子,修行成為你有意識建立起來的好習慣,到最後變成一種癮頭——就像看電視一樣。


你可能會想,如果對修慈悲上了癮,這只是另一種習性,而修行的目標卻是要超越它才對;你甚至會擔心,對別人太慈悲,會讓你依賴別人。但是, 你不可能一下子就跳出習性與癮頭的狀態中,因此不妨開始把有害的習性和癮頭改為有益的,這樣比較接近目標——這是一種以迷惑超越迷惑的方法。


改變習性可能須要一點強迫,例如建立一種規律,強制自己依循它回顧過去;你可能會發現,大部分的習慣與癮頭的養成,最初都得強迫自己去做。


某個人原來不知道如何打高爾夫球,甚至看電視上的高爾夫球賽都覺得很無聊,認為它既浪費時間又濫用寶貴的農地。但是有一位朋友不斷地告訴他,打高爾夫球有多好,另外還有優雅高級的鄉村俱樂部社交生活相伴等。這些話使得他的「自我」渴 望躋升到那個上流社會去,所以他就非常努力地練高爾夫球——不管太陽多大,犧牲他一切享受來練球——最後他可能真正喜歡上高爾夫球了。現在,全世界的人都 不瞭解:這個人過去一直鄙視高爾夫球,為什麼現在他反而把所有空閒的時候花在高爾夫球場上了。發生這樣的結果,是因為他剛開始時略為強迫自己——好習慣和 壞習慣都是這樣養成的。


對於我們部分的人而言,「強迫自己」可能並不是最好的方法。成為修行者不像耽溺於高爾夫球這麼簡單,因為後者還伴隨了許多明顯的社交利益——修行只是調伏自心,而結果經常很微細。你或許無意識地覺得修行沒什麼用,不如「真實生活」那麼重要;如果真有這種想法,你就須要觀察真實生活的缺陷與過患:想想過去種種不可避免的悲傷,在將來會再次出現;想想你所依賴的、認為理所當然的一切,在剎那間就可能消失。看看生活中的這些層面後,你應該對於平常浪費珍貴生命的生活方式生起堅定的厭離心。


傳統上,佛法教導你這樣做:看看你的生活,注意到自己把時間浪費在近似無意義的事物上;接著,思考生命短暫無常、非常脆弱,一氣不來就生死相隔。在這個世界上,任何事物都可能殺死你,而你又沒有什麼方法來保護自己。


人們離開蠻荒危險的生活,卻在自己最喜歡的搖椅中,因為一根牙籤卡到喉嚨而死亡。根據統計,有百分之八十的致命性意外災害是發生在家中,而 兇殺案通常也是受害者的家人或朋友所犯下的。在某些情況下,就連辦公桌上的筆也能要你的命。無論你在食物、居所、衣服、保鏢、維他命、健康俱樂部和醫藥上 花多少錢,這些都無法保護你免於死亡;甚至它們可能成為你的劊子手。你可能正在吃健康餐的時候,卻被嗆死;或可能對於本來要治你病的藥起了要命的過敏反 應;印度的總理甘地夫人是被自己的安全警衛刺殺的。而致死的原因卻沒有滋養生命的雙重功能。生命是無常的,不像衣服,它不能破了就補,也不能因為太短了就 加長。我們必須勇敢地看清楚並思惟生命中的不確定性,這是我們經常忽略的部分,有些人甚至完全視而不見,因為「自我」不要我們看到這些。


也許今天你和朋友吃午餐。你們談些什麼呢?可能大部分都是沒有價值的閒扯淡,像是最近誰和誰上床、誰又花了多少錢買什麼東西等等。想想看, 如果你把無可取代的兩、三個小時生命,不浪費在無益的閒扯淡中,可以完成多少事啊!這些時間可以用來利人利己——其中有些人都快餓死了!


想想看,你在生命中浪費了什麼東西、浪費了多少東西,不只是時間,還包括了對環境的浪費。雖然今天人們在理論上對於環保有較多的意識,也警覺到必須回收資源、保存資源;但是通常大家都怕麻煩,因為愛犯罪的「自我」總喜歡方便。


厭離心能幫你不再把全部的生命用來做些根本無意義的事情、能引發你出離輪迴痛苦的決定;特別是讓你瞭解到,你所放棄的東西無論對你或其他人而言,都沒有些許的利益,也沒有讓你得到快樂的可能。基本上,你所捨棄的是「自我」,也就是傾向於對甚至沒有關聯的東西,也加以誇大的習性。


生起出離心,並不須要剃光了頭到廟裡去——對某些人這是個好方法,但現代生活已經變得太複雜了,大部分的人都不太可能那樣做。隨著世俗生活 愈來愈複雜,精神生活就愈來愈墮落。佛陀曾經說過,今日末法時期的比丘,即使只能持守一條戒律,他的功德跟佛陀時代能嚴持所有戒律的比丘一樣。這是很合邏 輯的,因為今天人們所面對的挑戰,遠超過從前所能想像的;更大的挑戰並不表示沒有希望,相反地,更多的挑戰代表有更多的機會處理迷惑。


這就是為什麼發展出離心如此的重要。想想自己的時間多珍貴:你無法用任何方法取得更多的時間——三分之一的生命用來睡覺,可以自由支配做自己想做的事的時間非常有限。


「自我」永遠都欺騙我們去追求未來,我們思考著明天或明年要做些什麼事、計劃退休的生活、孩子還沒出生就先擔心自己能為他們 做些什麼。我們多麼隨便地就忘記了死亡就在門口、書桌上、椅子上,它不只是守株待兔,而是不停悄悄地逼近我們。我們可能看過上千篇的訃聞,每晚在電視上都 看到飛機失事的消息,卻仍然覺得死亡永遠不會來臨。


你應該不斷重複地思惟,自己可能在任何時間、因任何理由而死亡;讓無常的道理深深印在心上,對抗「自我」的謊言。花些時間思惟世間過患也很好,想想那些無法避免的爭端、自私、國內衝突、國際戰爭、家庭糾紛、朋友摩擦、宗教紛爭,想想人們經常捲入的一切,你就會開始明白,並沒有什麼值得抓住不放的。如果你能仔細地來看看,就會發現,這些都是某些人的「自我」所鬧出來的大事。這樣思惟之後,你就會開始覺得,多半的事都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自我」永遠試著去迎合別人,並希望別人迎合它,把它自己的所求所需都看得很嚴重。其實你要做的事就是稍微偏離「自我」的要求,那即是出離。例如,你通常在咖啡中加兩塊糖,但是你知道自己也許明天、甚或下一刻就會死去,可能沒有機會喝一口咖啡;如果同事不小心在你咖啡中加了四塊糖,你會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你會真心誠意地說:「沒關係!」心中是這麼想,你並不是希望別人認為你是個好人,只不過你不認為這是生命中的大事。


當你到達這種「它沒有什麼大不了」的階段,就已經具備出離心了,那表示出離了生活中「每件事情都很嚴重」的層面。出離心比任何智巧的爭論、辯論、教授和其他東西,更能幫助你瞭解本書和其他書中所介紹的概念,出離心也能使修行上的虔誠心以及信任感自然湧現出來。


有時候,某些人修行佛法、接受教授是希望得到財富、長壽之類的東西,或者除去障礙以完成他們的慾望。這樣的想法,有時會發展到極端,譬如 說,你和某人進行商業談判,希望這筆交易能帶來極大的利潤,即使你知道自己的利益可能正是別人的損失,你還是請喇嘛加持你的商業冒險行動,或請喇嘛們唸 咒、供養,幫你達成目的——這些都是修行佛法上非常奇怪的動機。


或許你認為自己的動機比上面所說的純淨,因為你修行佛法是為了來生投胎到比較好的地方去,變得有錢有勢——佛教也不鼓勵這一類的動機。


執著於此生、來生或人天道,其實並沒有多大的差別,那仍然是執著。以這種動機來修行,顯示出我們不具出離心,我們真正忠心的是自己的執著與 煩惱;生活依舊是件大事,而我們所謂的修行、持咒、儀軌、祈禱,都只不過是我們用來使生活更有情趣的另一種精巧的高科技工具而已。如果這真是你要的,那麼 不修佛法反而好一些,依賴物質世界來滿足這些願望,會更切合實際。


如果你想體驗實相,就必須發起純正的出離心。當然,關心此生和來世並不等於執著,但是,對於今生來世唯一有價值的關懷,就在於是否能創造出修行佛法必需的因緣——生存的真正目的,在於為自己和他人的利益發掘生命的真實意義。


即使你真的希望了悟實相,仍會發現自己有很多的執著,但不要因此而感到罪惡,責怪自己;只要永遠注意到「自我」非常聰明,它能在你不知不覺的情況下,操縱那些本來要用來對付它的力量而將它們轉為己用。它用來保護自己的戰術之一,就是假裝在驅除自己,例如,當某人真正決心要修行成佛的時候,他就會開始認為自己已經脫離一切執著了。「自我」可以使這樣的人幾乎在做任何事情的時候,無論那件事多自私、多缺德,他都真心地相信,這樣做是為了佛法和眾生的利益。第一個自私的行為會導致第二個,一直滋生下去,直到他回到起點,完全迷失在輪迴之中,卻留下了一個更強、更狡猾的「自我」須要調伏。


佛教典籍中經常提到信心和虔誠的必要性。在佛法中,這並不是盲目接受任何事物。「懷疑」與「發問」是發展真正 信心與虔誠的優良基礎,應該培養這種基礎,而不是加以抑制。尤其在開始階段,忽視你的懷疑去選擇某種信仰或是迷信的虔誠,絕對是不明智的作法。一旦你仔細 地選出修行法門和引導者,並修行了一段時間之後,有的時候必須貢獻出不帶任何條件的信任。要生起這樣的信任,你一定要先問問題,再來就是事先分析和檢查每 件事,給你一個理性的基礎,產生對此事的信任;否則,那些被丟到心靈角落又忽視了的秘密疑惑,會意外地出現,毀掉你所有的一切。


在修道的過程中,分析以及自己的智慧,應該作為你主要的指南針;但是,有時候「自我」會故意嚇唬你,因此你又不能依賴分析, 也不能相信自己的判斷,告訴自己現在在什麼地方、發生什麼事情。但是,如果在踏上旅途之前你就念了說明書,詳細地檢查過所選路線的地圖,也檢查過導遊的證 件,一路上發現地圖是正確的、導遊也很可靠,那麼你就很有信心地相信自己正朝著正確的方向前進,並相信自己一定會抵達目的地;即使中途偶然遇到崎嶇或沒有 路標的路,你也不會擔心。


虔誠、信任與信心,並不是因為某人乃至於佛陀說它對或不對就接受它。假如你想找黃金,剛開始可能只知道它是黃色發亮的金屬,但是經驗多了以 後,你就學會如何認出純金的獨特性質、知道如何利用黃金,把它做成許多美麗的物品。同樣地,虔誠心就是學習認出並感謝好的道路或導遊的品質。


缺乏信心與虔誠,你很可能無法得到多少成就;因為這些特質讓你對自己的修行產生信心,並且創造出成功所必須的熱忱與精進。虔誠心利用原有的 習性——就像修行慈悲一般——因此很有效。我們天性就對某人或某事有虔誠心,譬如對父母、配偶、孩子、工作或國家等;平常生活中,虔誠被視為一項美德,因 為有了這個基礎,才能建立穩定而持久的關係。


佛法也同樣重視虔誠,因為能忠於修行之道和引導者,欣賞它們的品質是在道上前進所必須的。選擇法門的時候,你可能在理智上覺得有幾種法門一 樣好,但是真正選擇其中之一的時候,你可能是因為比較喜歡某種法門特別的性質,才選擇它;而這種喜歡除了理智之外,還必然帶有感情方面的因素。


雖然虔誠是不可缺少的,卻必須配合智慧才行。佛教典籍中認為,稟賦優異的修行者,以理智入道,而後發展虔誠;不過,先有虔誠而後理智也可以。


不幸的是,有些弟子一開始就具備虔誠,但是從此以後再也懶得去問或分析任何事;這種弟子接受老師講的全部都是對的,可能只因為老師符合弟子 心中老師的形象、或者可能老師很有名、或者弟子幻想老師知道一切從而得到一種安全感。這種無法鑑別錯誤的心,就和永遠要挑錯誤的心一樣地偏差。


只有當這個人碰巧撞到正確的老師與正確的法門時,這種「白痴似地虔誠」才有作用——他就好像是被好的導遊沿著平直大路帶領前 進的盲人一般,無疑地,他能走到目的地;否則的話,非常有可能會發生不幸,因為他很可能遇不到好的導遊或者道路險峻難行,很容易失足墜落而死。這種人也很 難利益其他眾生,因為他沒有分析過是非好壞,根本不清楚向哪裡走以及為何向那裡走;就像是個盲人,無法告訴別人依道而修是件好事,因為在他抵達最後目的地 之前,連自己都不能確定。


有時候,我們為了非常膚淺、非常情緒化的理由來修行佛法。我們在演講廳見到某位老師感到心血來潮,或是念了幾本有趣的書似乎證實了自己原先 的想法,把這些頭腦簡單的原因當成修行動機,然後就把虔誠心丟在任何出現的人或事物上面。也許我們有許多問題,也曾經聽人家說過佛法能解決這些問題——可 能佛法的確是這樣,但也只有一陣子。我們喜歡某個老師,可能因為他給了我們常識性的建議,或者是心儀於他的外表,但這種虔誠心能持續多久呢?


一段時間之後,你開始看到錯誤的地方,這可能是真的有錯誤,也可能只是你的投射而已;不論是哪種情況,你都會埋怨老師或埋怨修行之道。其實 你從未檢查老師和法門的性質,只不過一時衝動就跳了進去;這種隨便的虔誠一點都不穩定,這也是有些人永遠都在換老師、換法門的原因,這種狀況的利益有限 ——至少對自己、對別人而言,都浪費了許多時間。


築基淺薄的虔誠心,受到一點輕微的打擊,就會全部瓦解;然而,理智的虔誠是無法被摧毀的。在你沿著修行之道前進的時候,無疑地,會遇到許多障礙;如果能明智地探討佛法的運作方法,瞭解自己在修些什麼,以及為什麼這樣修,那麼當障礙發生的時候,你就不會失去信心了。


第三節 善知識


未經分析就選擇善知識,即一般所謂上師的時候,也會為你製造麻煩。要締造譬如忠誠欣賞上師、正確地接受教法等成功的師徒關係,必須要有正確的上師、正確的弟子,包括情緒的狀況,以及正確的條件才行。


選擇上師,就像選擇一位能共創家庭傳承婚姻的伴侶一樣,是一個敏感與個人性的決定,而且還比這個更深刻。誰是你最好的老師,這點絕大部分由 你決定。如果你需要一種嚴格的制度幫你重獲健康,那麼一位嚴峻的醫生,講你須要聽但不一定想聽的忠告,可能最合適你。師徒之間,大部分的問題,都是因為弟 子沒有分析、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或需要的是什麼?或者弟子缺乏明確的目標;在這些情形下,上師以及老師們只會讓弟子更加混亂,而弟子便毫無目標地從這裡漂到 那裡。


善知識在佛法修行中扮演著極為重要的角色,他是老師、模範和參考點。有一種陷阱是:上師的外觀雖然是人類,但是我們在情緒上卻期望他是超 人,超越大家,完美得有如天神。我們希望他和我們完全不一樣,但同時又能和我們在人的層次上有關聯——我們希望他既近又遠,既遠又近。這是我們煩惱運作的 方式,也是有時候師徒關係變得這樣棘手的原因。「自我」總是同時有許多不同的、矛盾的要求,這使得我們難以決定我們真正希望從這種關係中尋求什麼。


當你和上師一起參加社交活動時,你比較喜歡他表現得像正常人。如果你請他到餐廳吃飯,他穿透牆壁飛進來,吃飯時一直浮在椅子上好幾尺,沒有 咬一口食物,卻把營養從食物中神奇地吸走,那麼你可能會感到失望,因為你無法和他一起做些普通的社交活動;但是當你遇到麻煩,你又希望他能表演一下神通。 理性的分析是解決這種困境的最好辦法,如果你曾經研究過、思考過、發展了一套對於修道的理論性瞭解,那麼聞、思、修就成為結合師徒關係的釘子,不論生起任 何有衝突的煩惱,這種關係也不會動搖。


大乘佛教徒認為釋迦牟尼佛是化身佛,因為他擅於扮演平凡與特殊的雙重角色。他示現神通,卻仍持缽乞食如普通僧人。出身高貴、心地謙卑,他是 完美的寧靜形象,集各種美德於一身。許多老師可能也具備那些如佛一般的功德;即使沒有,弟子也會想像老師具有這一切——這就是為什麼師徒關係如此敏感的原 因。這些年來,太偏向理性的弟子,每當事情不對勁時,總是責怪老師,但是這種誤解需要兩個人才辦得到——失敗的師徒關係就和失敗的婚姻一樣,幾乎永遠都是 雙方的錯。


雖然有這麼多潛在的問題,老師仍是不可缺少的。市面上有許多手冊和說明書,但如果你對那件東西完全陌生,光是一本手冊,也不可能給你多大幫 助;就連錄音機這麼簡單的事情也不例外,最好由一個知道如何操作的人告訴你怎麼做——特別是學習如何真正走上修行之路,因為修行甚至比動大腦手術還要複雜 與詭異,你真的需要一位嚮導。至於師徒關係如何,就要看你的智慧和勇氣了。


在現在這個末法時期,有許多追求財富和名聲的人自稱是老師;因此依循著一條已經發展得很完整的道路來修行,總是要比參加一人自創的宗教來得 安全些。那種宗教並不一定都是不好的,但是卻非常危險,因為它們缺乏可以依循的記錄讓你用來判斷它們。如果有人向你推薦一種新藥,宣稱這種藥能治好你的 病;而你知道這種藥還沒有經過徹底的試驗,因此很難完全相信這種藥以及開這種藥的醫生。你可以選擇吃這種藥,或是選擇已經建立得很完整、徹底試驗過,而且 歷代以來都證明有效的醫療系統——即使從世俗的邏輯觀點來看,後者也是較明智的選擇。


找尋善知識時,注意他應該具備的特質,包括:他很慈悲、關心你,對於理論和修行都有完整的瞭解,有不中斷的上師或教法傳承,尤其是他不會以 任何理由、用任何方法佔你的便宜;也許最主要的特點,就是他關心別人超過他自己。這些都是上師會顯現的一般特質,可以用許多方式來詮釋。你的上師可能要你 替他買一輛勞斯萊斯的車子,這可能完全是自私的要求,因為他是唯一乘坐那部車的人;不過也可能是為了利益你而做這種要求,給你一個機會修佈施——這是非常 微細的事,沒有固定的法則引導你。


如果你對特定的哲學體系很有興趣,不妨深入瞭解,這非常有幫助。佛陀曾經說過,你自己的智慧是最好的老師;尋找外在上師的時候,究竟的力量 仍然應該放在內在上師,也就是你自己的智慧上。重點在於,有時候首先需要外在上師以喚起內在的智慧。這裡有另外一種陷阱必須很小心:上師最重要的角色就是 粉碎並處理你的「自我」,但是你的「自我」精於竄改,可能把上師變成它的裝飾品,就像說:「我是某某人的親近弟子」。


和上師相處的要訣是:在你許下任何承諾前,先分析上師、分析法門、分析所有相關的東西。和老師相處時,永遠要注意:是你的「自我」在做一切的判斷,不只是對上師,也對一切事物、一切人做判斷。一旦你做過徹底地分析,選好了上師之後,就不要再理會以後的判斷,這樣子師徒關係便能繼續發展;因為「自我」遭到圍剿時,它的判斷並不可靠,而如果你的選擇是好的話,你的「自我」可 能會面臨猛烈的圍攻。最好能仔細思惟自己希望以及須要從上師那裡得到什麼,而不要花太多時間待在上師身旁。可能上師每晚都到酒吧去、通宵打麻將、白天睡 覺,但是每過一陣子,他就告訴你一些適合你心靈的東西,難道這不正是你所需要的嗎?其他的一切,對你的生命而言,既不重要也沒有任何影響——這是最佳的態 度。


第四節 心的訓練


如果你鍛鍊身體的話,身體就會變得更健康、更強壯、更受你的控制;同樣的道理也適用於心。諷刺的是,世上充滿了健身中心,而我們真正需要的卻是心的健美。心的訓練很必要,因為心是「自我」的基礎,沒有受過訓練的心,會讓你陷入各種紊亂中,因為這樣的心容易被激怒、容易起伏、容易受外境影響、容易受操縱、容易因為膚淺的讚美而滿足、容易受到無意義的批評或毫無實質的惡言傷害;它也經常太僵化、太固執,無法接受新鮮的主意。


心的訓練,最終是要讓我們成佛;但是相對上,它對於日常生活也有極大的影響。訓練自心的目的之一,就是讓我們自在地使用它,例如,如果你的心經過良好的訓練,就能在完全憤怒的狀況中調整心理,對於那個生氣的對象生起大慈,這就是所謂超然之力。


訓練心的另一個目的就是能使用心更大的部分。目前,你只用了心的一小部分,就連這一小部分也被各種愚鈍和煩惱所削弱。如果你訓練自己的心, 就能讓心的功用全部歸你所有並自由控制,你就可以具有創造性、耐心,具有藝術天分,或任何你想要的。那麼,即使你的身體老化,頭禿膚皺,而你的心仍然繼續 成長、更有活力。


你訓練身體,只能利益此生;訓練心,就能帶到後世。人死的時候,很自然地會在此生與來生之間承受某種震撼而讓人有些混亂,就像頭部受到撞擊會使記憶暫時喪失一樣。但是,心的訓練是對無形的東西作無形的訓練;因此,形相的破壞,例如火葬、土葬等,並不能消滅它。


讓心寂靜或調伏自心,是訓練心的另一種描述。當我們生氣、興奮或處於任何強烈情緒中的時候,我們就會失去自制,完全被吞沒掉。通常,我們不 知道自己已經被情緒佔據了;就算是知道,甚至於情緒爆發前就已經知道,我們仍然無力阻止它的氾濫。一般常識都告訴我們,太多的憤怒對健康不好、嫉妒只會增 加問題,但是由於我們的心未受訓練,因此這些情緒仍然把我們變成了它的玩偶。


我們的心被慣壞了,很狂野、很粗糙,其中大部分對我們都非常陌生,幾乎就像未經探尋的蠻荒之地。我們對於自心所知既少,又無法控制;不止任 何短暫的煩惱都能佔據心,甚至連記憶等心理本有的工具,在我們需要時,也無法依賴它們。有的時候,即使你急得要死,也無法想起某個電話號碼或地址;這是因 為從你得到那個電話號碼到努力去想起它之間,已經出現了太多的其他念頭,你的心裡麻木或一片空白,什麼也記不起來。同樣地,這也是由於心沒有受過訓練,就 好像心完全不屬於自己,而是個分離的實體——它忽視你的希望,愛到哪兒就到哪兒,做它想做的事。如果你的心有任何主人的話,那就是煩惱「自我」了。


在普通社會中,幾乎每個人都希望當好人,也喜歡仁慈、體諒、開明等美德,但這些我們很少能做到;即使我們比較喜歡當壞人,也無法隨心所欲地 壞下去——因為我們未受訓練的心無法加以控制,使我們無法完全培養出自己希望的品性。未受訓練的心,就像要弄直狗的卷尾巴一樣,不論你花多大力氣把它拉 直、拉向下,只要你一放手,它立刻又捲回去了。它的過程就像這樣:你下定決心不再當自己慾望的奴隸,但是當遇到什麼吸引你的東西時,你的心立刻高估那樣東 西,把它當成最可愛的東西,授與它足夠力量來俘虜你。以這種方式,心創造出一張大網纏住了自己,對不同的事物染上癮頭,使這些事物變成不可或缺——沒有它 們,你就覺得活不下去了。


佛陀教導了許多方法來訓練心。事實上,佛陀一切的教法都可以認為是訓練心的方法——包括了佛、法、僧等概念。哪種方法最好,要看你的情況;有些學者蔑視比較嚴格的方法,例如到廟裡去嚴守清規等等,但是這種訓練方法對於某些人而言,是絕對必要的。


第五節 禪修


禪修是訓練心靈最直接、最實用、最簡單的方法之一。許多論典中都認為,即使你非常博學,做了廣泛的分析,也聽聞了許多教法,除非能把這些應用到實修上,否則就像種了稻卻不去收成的農夫一樣,你沒有完成最主要的工作。


禪修的方法有無數種,有些禪修只要讓心安住在本來的狀況,而有些禪修則用一些技巧強迫心進入一種更清晰、更鮮明的無礙境界。有些法門用相反的思惟對治煩惱波浪,譬如以慈悲觀對治憤怒;有些法門則用類似的念頭或煩惱來對治那個煩惱。


大火可以用水去熄滅,但是另外一種有效的方法則是以火攻火,也就是放一些小火或利用爆炸控制大火,以阻止大火的蔓延。同樣地,有些禪修技巧 本質上和你所具有的問題很相似,例如,假設你的貪慾很強,你可能適合修虔誠心的法門,因為虔誠心與貪慾的性質很相近;因此你可以依據自己的性向來修虔誠 心,讓自己的心受虔敬對象的吸引。


不管用哪一種技巧,禪修基本上就是讓自己習慣於某種特別思考方式的過程。過去偉大的修行者學者,經由他們的修行,發現了一些思考的方式與心 靈行為的類型,從這些發現中,發展出創造或喚起特殊心態的技巧。如果我們能規律地修禪定,就會逐漸地習慣於這些心態或是思考方式,使這些成為自然。


雖然我們不這樣稱呼它,但是我們隨時都在禪修。冬天的時候,你可能幻想和某個朋友共度夏天,心中浮現出你們兩人在海灘上的景象,接下來到喜歡的餐廳晚餐,再去某個地方看電影。如果你重複播放這個幻想,它就幾乎成為你的一部分,只要你要,就可以立刻想到它——這就是禪修。


你的身份也完全是禪修的產品。我們出生時,不知道自己是誰;如果被別人抱去養,由於受到完全不同的影響,現在可能就是完全不同的人。當我們 還是嬰兒的時候,父母為我們命名,然後和我們生命中的其他人,透過語言和行動,開始告訴我們:我們是誰、是什麼樣子。他們也告訴我們:我們是好是壞、是聰 明還是愚笨、是美麗還是醜陋、是可愛還是不可愛,以及其他種種。我們吸收了其他人投射出來的「我是誰、我是什麼」,以別人對我們的影響作為基礎來想自己,於是我們的心創造出一個自己的形象。


剛開始你看著自己的形象,幾乎不斷地想:「這就是我!這就是我!」甚至在你意識地想著其他事物時,還在無意識地思考它。經過多年的修持來做那個人之後,你對於成為「他」或「她」已經完全習慣了;所以,現在你就自動地是「你」了,你不用再去檢查來確定自己是誰,你只是毫無疑惑地假設你是這個人——禪修也是一樣地運作。


用同樣的技巧,你幾乎可以改變對一切事物的觀感。你可能覺得窗外的景色很難看,但是只要你願意花時間去思考,並且努力地由新觀點去看,就可 以改變對景色的觀點,而認為景色很好看;一旦當你習慣視它為美好的,再讓你想像它很難看,就又變得很困難了。你目前感到很平常、很熟悉的一切事物,從你吃 的食物到最親密的伴侶,剛開始都需要習慣的過程。使自己習慣於某種事物,一般而言,是一種無意識的心理操作,而禪修則把它轉為意識的操作。


有時候人們會認為,對要工作、要做生意的人而言,禪修並不實際,他們想像禪修會使他們太置身事外或太恍惚,無法實事求是地和其他人交流,而反過來才是真的。禪修會使你到達前面所提的「沒什麼大不了」的境界,這種不把事情過分誇大的心態,很自然地會投射出來,別人就能感受到你很有彈性、很隨和,而你的人際關係自然就充滿著和諧的氣氛。


溝通有效與否,決定於:訊息是透入了你心中,還是只碰到表面就彈走了。如果你的心很閉塞,無法接收任何訊息,也就無法和別人溝通;如果你的 心很開放,能接收到訊息,並知道如何反應,甚至和你溝通的人本身很閉塞乃至不穩定也沒關係。禪修的人是最好的溝通專家,因為禪修敞開了心胸,使得溝通非常 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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